蘇賡哲 : 蛇在新亞

蘇老太與鋼寫字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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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書商回憶錄之三 
鼓勵我寫回憶錄的朋友說，有些舊書業的史料不寫就湮沒了。可是我不是歷史學家，對那一家書店什麼時候開業，什麼時候結業、老板是誰、賣過什麼特別的書，興趣並不太大。
  我寫過的書史料性最豐富是一本教科書，它最暢銷，賺來不少稿酬，但不是它好看，而是不看應付不了考試。我希望在這裡的記述，是趣味性大於史料性。
先從新亞自身說起吧。選址在洗衣街83號地下開業，是因為1968年香港舊書店集中在港島阿巴甸街和九龍奶路臣街，這個店址轉個彎就是奶路臣街了，而租金便宜一截，月租只需六百元。
  選址時，剛讀完書的我，傻到搬一張椅子坐在店口，點數每小時有多少人走過，估計路人中有多少人會進去買書。後來才知道做這一行，成敗和人流沒有多大關係，而決定於貨源。有好書，開在沙頭角禁區內也沒問題。
  我只是向包租婆租下店面，後面天井她分租給亞皆老街囗的涼茶鋪作工場。並遵法例留下一個空置的小房間來保有包租權。後來為了移民，她放棄這每月可不勞而獲的權利，譲我變成包租公。我必須清理那個小房間，久乏人氣的一張鋼寫字桌佈滿灰麈，拉開抽屜時，突然一條蛇盤旋竄起，年輕時反應快，立即將抽屜一推，我快牠更快，沒有斷成兩截，而是縮了回抽屜去，只聽得幾聲噹噹掙扎聲。
  幸好門口有清潔工人在掃街，聽見我喊有蛇，他大喜，提著掃帚進房，不久就見數尺長的蛇纏在掃帚柄上。他連聲稱謝，說晚餐有著落了。書店有蛇，可不是開在沙頭角。
  後來新亞步步高升，從地上升上閣樓，再升上二樓而至三樓。碰上「波鞋街大拆遷」，地下的租金已從六百元升到十二萬元。我問來談補償的市區重建局職員，何以三樓的補償只是數百萬元，地鋪補償一億元。答案是地鋪售價高。我告訴他們，洗衣街的地鋪在落成時，因為僻靜，只作住宅用，但一下雨就淹水，售價是低於二樓、三樓的，他們瞠目結舌無以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