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老友慶祝結婚四十周年,當然應該略備薄禮,以申賀忱。
數年前曾在報上公開表示,如果婚姻生活覺得幸福,而且一幸數十年,絕對是很值得慶賀的事。但就我個人來說,比較難於想像兩個人如何相對這麼久能不相厭倦。坦白點形容,這會使我一設想起來,便有種心靈上的窒息感。人心不同,確實各如其臉。
陳國輝兄是一家國營出版集團海外業務負責人,他是書痴,求學時期就在我書店中「安營紮塞」求好書。最近因公來加,自然要相訪敘舊。他提起一件往事:十多年前,我和香港一批書店業朋友結伴到浙江旅行,從紹興到寧波時,導遊見時間有限,提出天童寺及天一閣兩個目的地,要我們任擇其一。天一閣是久負盛名的古藏書樓,同類景點在中國幾近絕無僅有,既然是書店從業者,自當往此業界聖地「朝拜」一番。但我甫提出往天一閣建議,立遭全體同業否決,理由是「做那一行厭那一行」,「整天對著書還不厭嗎,出來旅行還要去看書,有冇搞錯。」小數服從多數,天一閣無緣一遊。國輝兄當年聽到我埋怨,深感同情,特地先後兩次伴我去天一閣,還了愛書人心願。
這使我想起,人生確實很有趣。那些書店業朋友,可以一生對著家中老妻而趣味盎然,但一想起對著書籍,便生厭倦。我則剛好相反,自小對著書籍,己超過五十年,仍覺趣味盎然,至今仍無厭意。每日一起床便讀書,睡前還要捧著書入夢。
但一想起如果這幾十年對著的不是書而是同一異性伴侶,便有窒息感。同業也許要說,人是活的,書是死的,所以書會厭人不會厭。然而我卻覺得,伴侶來來去去只有一個,書卻是無數人的靈魂在說話,所以人會厭,書永遠不會厭。
但一想起如果這幾十年對著的不是書而是同一異性伴侶,便有窒息感。同業也許要說,人是活的,書是死的,所以書會厭人不會厭。然而我卻覺得,伴侶來來去去只有一個,書卻是無數人的靈魂在說話,所以人會厭,書永遠不會厭。
作家月刊2004年12月號之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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