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7月17日星期三

蘇賡哲:他何嘗敬妻

梁漱溟 黃靖賢
7月9日多倫多明報
    哲學家梁漱溟曾寫條幅賀學生新婚,內容是:「男女居室,西人言愛,中國主敬,敬則愛斯久矣」。 
    以我的觀察,實情並不如此。西人因為講究個體獨立,往往能相敬如賓。例如對伴侶私隱的尊重,就勝過傳統華人。 傳統華人多視夫婦一體,等而下之甚至視妻子為附屬品,也就失去敬意。 
    梁漱溟自己就做不到對妻子的敬意。妻子因難產去世,他說:「我和她結婚十多年,我不認識她,她也不認識我。正因為這樣,使我可以多一些時間思索,多一些時間工作。現在她死了,死了也好。處在這樣的國家,她死了使我可以多一些時間思索,多一些時間工作。」 
    梁漱溟希望人們知道他如何重視哲學思索和工作,相對比的是,難產的妻子他視如糞土,死了也好,不再阻礙他的思索和工作。這樣的丈夫何等無良。我想,世上任何思想家,終極目的都是希望人類生活得幸福些,夫婦關係是人之大倫,如果不能珍惜和妻子相處,而視如死了也好的糞土,哲學思想就沒有多大意義了。 
    他對妻子是這樣貶損的:「她衣履過時,氣度像個男人,同她姐姐伍夫人站在一起,顏色比姐姐反見老大,凡女子可以引動男人之點,在她可說全沒有。」這有半分對妻子的尊敬嗎?如果給西人知道,這是一個鼓吹敬妻的中國哲學家之言論,必定嚇得目瞪口呆。 
    我離了婚很久,對前妻沒有貶損之言。有人貶損她,我甚至會替她解釋或辯護。因為我覺得,既然她曾經和我匹配,貶損她就是貶損我自己。這個道理,梁漱溟似乎不懂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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懷鄉書訊 說...

悼亡室黃靖賢夫人
我夫人姓黃,原名婧,听說是她故去的大哥給她起的,民國十年與我訂婚,我提議改用靖賢兩字,就以此為定。她家是北平漢軍旗籍人。二十八歲時和我結婚,時為民國十年,十一月十三日。二十四年八月二十日卒于山東鄒平。得年四十二,跟著我共十四年。我自得靖賢,又生了兩個孩子,所謂人倫室家之樂,家人父子之親,頗認識這味道。現在靖賢一死,家像是破了,驟失所親愛相依的人,嗚呼!我怎能不痛呀!我怎能不痛呀!

起初我為傾慕佛家出世的道理,吃齋素,年近三十不娶。民國十年,作《東西文化及其哲學》之講演後,始有意室家。友人伍庸伯先生問我擇妻的條件如何。我回答說︰在年齡上,在容貌上,在家世上,在學識上,我全不計較,但願得一寬和仁厚的人。不過,單是寬仁而缺乏超俗的意趣,似乎亦難與我為偶;有超俗的意趣,而魄力不足以副,這種人是不免要自苦的;所以寬仁超俗而有魄力者,是我所求。這自然不容易得,如果有天資大略近乎這樣的,就是不識字亦沒關系。伍先生面有喜色,說︰你真能這樣徹底嗎?當真能夠這樣,那我現在想介紹的人,倒或者可以當意的。于是他就介紹他夫人的胞妹給我———就是靖賢。

黃氏先世,作過旗籍武職,她的父親,大哥,三哥故後,又以民國漸不發旗餉,家況甚苦。她沒有什麼求學的機會,不過粗識幾個字。年紀已到二十八,還不曾說定人家。我平素極不喜旗人,當時對伍先生表示懷疑。伍先生說她沒有“旗習”,他們親戚兩家合租一小房住,朝夕見面,他十分知道的。我又要求會面,先作朋友再訂婚。伍先生說她家里守舊,恐怕做不到。但伍先生見我非會面不願商量,終究設法介紹我在他家見一次面。她的衣履裝飾,極不合時樣,氣度像個男子,同她的姐姐伍夫人站在一起,顏色比姐姐反見老大。凡女子可以引動男子之點,在她可說全沒有。就在這匆匆一面後,我們便訂了婚。

既婚之後,漸覺得新婦不符合我的希望。她于妯娌姑嫂或其他人之間,仍不免以小事生氣,至于氣得心痛,不見有越過一般人的寬大氣量。而婦女們好時髦裝飾的心理,似亦不能完全超越過去,而無所計較。我慢慢覺悟我以前的要求,太涉理想,實是與婦女太少接觸,缺乏經驗。婦人天然是要心量比較狹窄的,婦人天然是多注意外表的,一例皆然,不能怪哪一個。又覺悟擇妻只注意其天質一面,不注意後天條件,失之太偏;後天的讀書為學,未嘗不可擴充心量,變化氣質。且如我好讀書,用思想,而她讀書太少,不會用思想,許多話都不會談,兩個人在意識上每每不接頭,亦是不應該的,因此在婚後的十年內,彼此感情都不算頂好。大體在她對我先後差不多,總是愛惜照護;在我對她的感情,則好惡升降,多有轉變不同;總是在一處,日子多了不免有慪氣時,離開一陣又好一些。但一年一年亦趨于穩定。一面由日久我慢慢認識出她為人的長處,一面我亦改正了我自己不對的地方。不想到年紀越大,彼此愛情倒增加起來,在四十歲過後的兩三年,是我們夫婦間頂好的時代。

靖賢的為人,在我心目中所認識的,似乎可用“剛爽”兩個字來說她。見好于人,向人獻殷勤,是她最不作的事。于平常人所貪慕的一切,她都很淡;像是沒有什麼是她想要的東西。在這兩點上,我自省都不如她。說了話便算,打定了主意便不猶疑,遇事情有判斷,說什麼就干什麼,亦是她的長處。她常常討厭我反復,說了話不算,遇事沒有準主意。我真是徘徊顧慮性最大的人。我常常胸中空洞無一定的意思,計慮周至,能看見正反兩面的理,左右不同的路,一時傾向于此,一時傾向于彼,誠亦事所不免。這爽利與徘徊,幾乎成了我們十幾年每次起沖突的癥結所在。然而靖賢的爽利,畢竟可愛呀!和剛爽相聯的就是正直,少彎曲,坦白,干淨,信實與信義等好處;我恆愧不如。

我們的感情的好轉而穩定下來,就在我認識得她的長處,而肯定她的人格價值的時候。以前亦有很要好的時候,但似多從兩性相互的需要上來,以及其他的彼此輔助照顧而來的好感;但總有一個使我們不好的因素在,所以總不穩定。這個原因,就是我未發見她的人格價值,意識隱微中有點不滿,看見旁的異性有時生羨慕心。她的好處,是天生的,不從學問來;但非有學問的人不能認識她的好處。前些年我尚沒有如今的眼光;而初婚幾年,男女情欲重,家庭俗務多,種種瑣碎的刺激牽憂,又遮蔽我的眼;還有擇婚時不注意後天條件的後悔意思,為遮礙不小。及到遮蔽漸去,我自己亦有點長進,對她的人格價值,暗暗點頭,感到滿足,反而覺得只有她配做我的妻子,不知怎的,從前對她女性的羨慕心,以至好色沖動,仿佛都沒有了,心理改歸純正,只有一片好意對她,非常單純。這時她感覺到我待她和以前不同,曾痛哭過一次,責數我以前待她的不對,像是多年積悶,為之一吐。在這里我真是負著非常的愧歉呀!如果她不死,我還可以補贖;她死了,我怎能補贖呢!嗚呼!

所以最近兩年,是我們最好的時候;也許到了最好的時候,就是要分離的征兆。然而在最好的時候分離開我們,我怎能不痛呀!嗚呼!天哪!  

她這次的死,亦是我對不住她。她從民國十九年冬間,廿年春間,連續兩度小產之後,身體虧弱萬分,曾表示不要再生產,我亦同意,因此有三年多不曾懷孕。不料去年身體漸好,未免大意。我戲言︰我們有兩個男孩,本已滿足;但我更希望得一小女兒,到我年老時侍候我。于是有這次的懷孕。懷孕又是難產,西醫說是“前置胎盤”,最不好辦的,卒以不救。嗚呼!這不是我害的嗎!  

除了上面所說歉罪處之外,我最大的愧歉,是以她這樣天生的好質地,而十幾年間未能領她作一點學養工夫。將日子都空過了!將好質地都白費了!這真是我對不住她之大者!

梁漱溟

過路人 說...

竊以為相敬如賓的道理本身沒錯,只是梁老做不到,但這並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,男尊女卑的社會傳統更顯得敬的重要,夫妻相處之道放諸四海皆準,中外如是

路人甲 說...

文人多大話。既是男尊女卑,不平等,何來有敬?所謂「做到」,門面功夫矣。

天佑女皇 說...

蘇教授的文章印證了社會如果沒有真正的男女平等,

女人在男尊女卑的社會始終是不受丈夫的真正尊重,

關德興生前探訪頤康後說:「中國人的德善乃口惠而實不至,

而西方人的德善卻是心細如塵、關懷備至,從來不尚空談。」

女性最不幸生於印度中東日本韓國及中國人的社會,

講到女權、男女平等、社會對女性的尊重首推歐美,

梁教授口說推動敬妻但言行不一致,何況普通百姓?

中國人的思考邏輯道德倫理常常漏洞百出令人尷尬!

中國人的不識大體、言行皆沒有法度常見笑於西方!

Unknown 說...

以前預科時必修中國文化課,要讀唐君毅、殷海光、金耀基等等前輩的範文。每每讀到中國是這樣,西方是那樣,總是不以為然。說西方人疏離、中國人著重家庭。結果在一孩政策下,中國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更甚,人與人不能互相信任。中國人的家庭也正如此文所說,充滿男尊女卑,男主外女主內等等不平等。說西方人是征服自然,中國人是天人合一,與自然和諧共處。這用來說工業革命時間的歐洲或者對,現在卻早已經倒過來了,西方人注重環保,愛惜自然生態,中國人卻在不停破壞大自然。